“当天夜里，山洪真的爆发了。泥石流来了，程建业回忆说，‘就是轰隆一声，十几秒钟，我的房就让泥巴埋了。我吓傻了，腿软了。我在想，我要是住在房子里，我也被埋了’。那一刻，程建业说，心里有点感激起了吴书记救了他的命。可是程建业又想到，自己走得急，床垫下边压着的三千块钱忘了拿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程建业找了村支书，村支书说‘命重要还是钱重要’。找县长，县长说‘山洪不知道啥时候还会再爆发，等清理工作结束后再说’。然后吴书记黑着脸走了过来数落我，‘我就知道你丢三落四的，帮你搬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了，顺手给你带出来了。我就等着你问呢，拿好。’程建业当时想，你都拿了你不给我说，是不是我不问，你就昧下了。”

    “一个月后，房屋工作清理完成了。程建业翻开床垫，却看见床垫下还压着那三千块。后来，程建业在市委门口卖早点，他记着吴书记的三千块，又不想还给他。于是，每天早上都准备好一份最充实的早餐，早早的等在门口，免费给吴书记吃。想通过这种方式还清这三千块钱。但是吴书记每次都给钱，每天都来自己这里买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年后，程建业靠着卖早点致富了。他以为只有自己致富了，回过头去看，发现全村都致富了。有人养鸭子致富了，有人卖腊肉致富了，有人搞养殖致富了，有人开发山里特产致富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些年来，程建业每天早上八点都能看见吴书记骑着摩托车来上班。每天早上九点，又能看见吴书记骑着摩托车出去了，一天都不回来……有时候在集市上看见吴书记拿着一本《菌类大全》，给那些卖野蘑菇的山民宣传，哪些有毒绝对不能卖。哪些无毒，鼓励多卖。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又能在施工的路上看见他，他有时候会帮工人去和水泥，有时候会帮人家筛沙子。有时候又会戴着安全帽，来回奔走喊着‘安全第一，安全第一啊’。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，能在中学的学校门口看见他带着几个便衣警察，冲出去抓那些抢学生零花钱的混混。然后每次都能看见公安局长红着脸跑过来，惭愧的道歉。”

    “有时候，能看见他脸红脖子粗的和别人吵架。有时候能看见他汗流浃背的帮人家干活。有时候能看见他穿着救生衣，拉着钢索，在人手不够的时候趟着洪水去救人。有时候能看见他窝在大山里拿着照相机，一窝就是好几天，为了拍几张濒危野生动物的照片。我们都不知道他拍那些动物做什么，后来看见他骄傲的大笑着说‘咱们又发现了几个濒危物种，很荣幸，又是咱们贵州。但是压力同时也很大，要保证这个物种延续下去。’”

    “几个月后，我们会在互联网上看见那些他亲自拍下来的照片。宣传美丽贵州，宣传保护野生动物的新闻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看见过他灰头土脸的样子。我们看见过他风尘仆仆的样子。我们看见过戴个草帽巡逻稻田的样子。我们看见过他敲着锣帮农民驱赶野猪的样子。我们看见过他抓贼的样子，我们看见过他一双老茧的手去帮农民插秧的样子，也看见过他带领着所有的干部，深入山村去带领老百姓致富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见过，某个村庄发展为旅游景点，年营收突破一个亿的时候。他上台讲话的时候，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话的样子。我们也看见一条路修好了，他眼里有光，大喊着‘好好好’的样子。看见过他满嘴脏话，指着黑心包工头说‘你他妈的’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们都没有见过他西装革履的样子，没有见过他坐在办公室里的样子。也没有看见过他随从如云，摆架势的样子。对了，我还没见过他哪一天不那么黑了的样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每天在市委门口卖早点，其实我知道在小学门口卖早点更赚钱。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书记，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不像是书记的书记。我就想待在市委门口卖早点，就想每天看看他骑着摩托车来上班的样子，还有他每天不同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我拿着准备好的早点跑过去给他招手，喊一声‘吴书记早上好！’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